Chapter 17 可以暫時為你修改終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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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 17 可以暫時為你修改終點
執行官李博德看過的人生履歷和犯罪記錄足夠多了，姜幻的過去他了解甚少，現在治標不治本也足夠令他焦躁。
骰子出現得很及時：“之前掉落的膠卷你一直都還沒看。”
“什麽？”柏鏡川調出視像，在 MENU 找到背包，裏面果然有 20 個同顏色的碎片： “這是掉落的影像膠卷？”
“沒錯，你現在有 20 個碎片，都是之前做任務攢下來的，現在是可以使用觀看的時候了。”
不知道為什麽，這種意外發現背包裏還有點東西沒探索的感覺不亞於天上掉餡餅，資源擺在那沒開的感覺令人狂喜，這麽低的級別竟然還有東西可以看。但打開前彈出的文字屬實令他憤怒——“點擊確認合成需支付五萬金幣？”
“對，合成是需要付錢的。”
“……還真是萬神之境賺的萬神之境花，一分都別想帶回家。”
“醒醒，你還沒有家。”
那不還是怪你們！柏鏡川看著 MENU 嘆了口氣：“這怎麽又肝又氪的？”
“你可以不花金幣，也不看這個影像，反正後面好會有別的東西等你開啟，對姜幻旁敲側擊也早晚都會知道。”
“你說這個不就是為了誘惑我氪金。”至少先讓他看完影像。
第一幕拉開是個少女時期姜幻偷偷買了二次元貼紙，藏在舊電腦桌的鍵盤那一層，每寫完一點作業就會翻出來看看，漫畫貼紙是魔卡少女櫻和反叛的魯魯修，大概是那個年代最流行的。她還買了《NANA》的漫畫，反反覆覆盯著本城蓮和大崎娜娜的劇情觀看，盯著娜娜癡迷的表情發呆。他記下了幾個漫畫的名字，準備慢慢研究這些漫畫都講了什麽內容。
但看起來本城蓮不像是什麽好男人，柏鏡川不屑，只打開了第二個碎片。是姜幻在打電話和人爭論，項目遲遲不上線，她努力勸誘電話另一邊的人相信虛擬的戀人絕對存在，另一側半信半疑，但似乎也在等正式上線，單純不想讓姜幻美夢落空。姜幻握著手機在說：“媽媽你就相信我一次，我做的東西肯定是有價值的，你可是培養出了我這麽優秀的女兒，再信我一次……哎呀我不談男朋友，我只喜歡自己創造出來的男主……”
第三幕吸引了他的註意。姜幻在深夜接到爸爸的電話，對面似乎很輕松地說起媽媽需要手術。過了兩天的下午，爸爸打來電話需要她回家，姜幻鎮定地收拾行李，表情卻變得蒼白。她坐上機場的捷運還在發消息：“希望這次媽媽沒事，請假一段時間照顧好我再回來，總之絕對不能讓制作人開除我”，坐在積分兌換的貴賓廳裏，面前的服務員唰地打破了搪瓷碗。姜幻的眼神黯然下來，直到下了飛機再次接到電話，她失神地坐上親戚的車，全程沒有說一句話。牛鬼蛇神的音樂伴著哀樂此起彼伏，姜幻麻木地被追著做很多冗雜的手續，眼睛的光消失了，頭發潦草枯黃地梳在腦後，往常滿滿的鬥志松下來，等在殯葬處理的門外，陰郁的天氣有烏鴉一直在叫。有男人出來說：“女的啊？你找個你們家男人過來，女人不能鏟骨灰的。自己裝進骨灰盒然後拿鑰匙來寄存處找我。你先去找個男的……”
姜幻的臉和懷裏抱著的黑白照片很像，柏鏡川聽出了封建習俗的微妙。他並沒有關於父母的記憶，人設中只有父母雙亡，但他對這個印象少之又少。但光是看著姜幻抱著照片發呆的樣子，他已經足夠理解這是怎樣的重創，快到彈簧壓到底，還沒反應過來。
第四節依舊是姜幻在二次元商場買扭蛋和周邊，但一個人買東西，她總是忘記掃碼。三十塊錢一次的扭蛋買了拆開，她畏縮的樣子和往常在公司鬥志滿滿的樣子不同，像是難得有了個機會可以全方位放松，讓脆弱埋在重覆播放的卡通音樂裏。人總會有落寞的時候，但這樣的空洞像是心上掏開了巨大的窟窿，會在後半生不停地淋濕，很難恢覆曾經有後盾的底氣。
「你已全部觀看完姜幻的四節影像故事，掉落道具匣*2，金幣 5000，許願券*3。」
韓風蕭索，看完影片的柏鏡川看到剛剛從公司出來的姜幻，快步走了過去。公司的大屏幕上還滾動播放著其他游戲的 VCR，流光映在柏鏡川身上，和遠處走出影子的姜幻仿佛處在不同次元。骰子有點困惑：“李博德，我提醒你，你還有任務在身，執行官難道不該專註任務努力升級嗎。”
“執行官在這個世界沒有一點作用。但我作為制作人，至少不該讓她受傷。”
姜幻回過頭看到柏鏡川，還是同樣的西裝，但氣質沒有之前那麽跋扈，反而有些惹人憐愛。但他還是忍不住吐槽：“柏老師，西裝直接還有好多種可以穿，沒必要同款買這麽多。”
還不是因為錢花在了你身上。柏鏡川沒說，但姜幻心不在焉，問他：“柏老師，你有留下過遺憾的時候嗎？”
“很少。”柏鏡川思考著，拿掉人設算未竟的心願。
“我曾經有過沒收到的信息，大概兩年前？是我很重要的人，看到對話框裏的撤回我也沒有放在心上，沒想到那是我收到的有關於她的最後一條消息。她撤回了最後一條消息，我至今也不知道她發出了什麽，但肯定是不想讓我知道的話，覺得我會不喜歡，或者承受不了。”
他突然想起了之前攔截短信的任務。那次的短信是實時攔截，所以她截下的和姜幻並沒有關系，而且他的攔截是在信號傳輸中直接消失，和撤回不一樣。但她在乎的人主動撤回的短信成為她的遺憾，而且她一直在思考那條撤回的信息是什麽。姜幻擡起頭，屋檐大顆的雨滴落在鼻尖上，彈得她閉緊了眼睛。她似乎在被雨的突襲逗笑，但眼底的悲傷還沒來得及完全隱藏，整個人都在雨霧中——那條撤回的短信是雨霧的一部分，失去了重要的人之後，她一直在淋雨。
“稍等我一下。”
“什麽意思？”
不打傘的李博德走進便利店拿了一把透明的傘。為數不多需要保持形象時他會帶傘，魔蕪城的霓虹燈是傘最合適的花紋，現在撐在姜幻的頭頂，傘外是模糊的黃色梧桐，有一種少女夢境的感覺。
“這把傘也許沒什麽分量，並不值錢。我也沒有撐傘的習慣，但你心裏的雨……我希望現在這把傘能夠讓現在的雨不淋在你身上，哪怕是一瞬間有人相伴，至少讓這場永遠都不停止的雨暫時停下來吧。”
“餵，也不用……”
“之前你借過我衣服，現在算我借給你。”
“那你把衣服脫下來。”姜幻回得十分直接。
“……我也會冷。”
“你還真耿直啊。”
“畢竟我是人。”柏鏡川嘆了口氣，凍壞了失靈了撂在路上做白雪王子的事，他沒臉再做一次。傘容下兩個人些許擁擠，柏鏡川肩膀連同耳朵都露在外面，雨從頭發順著耳朵流進衣襟，他沒在意。姜幻說，上海的雨季很長，基本上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會下雨，也算是應景了。嘴上說著這句話卻又悄悄地挪了腳步，靠得離柏鏡川更近了點，對甜點的癮突然來了，燒得柏鏡川心智錯亂——肯定是甜點的錯。他悄悄地扭頭看了姜幻——黃色的發梢雖然看著不太健康，但頭頂的黑發很亮，俯視起來反倒像是一種流行的染色。睫毛很長，鼻子上有顆痣，近看的姜幻很耐看，尤其是那股被風吹透了也站得很穩的生命力。想到這兒他有點惱火，不要好奇，只是站得很近，換個女人站在身邊，他慧眼識珠也會發現優點，這不是獨特的……等一下，他是不是鼻息吹到她耳朵了？盯得有點久！
在姜幻裝作看打車軟件想要挪開之前，柏鏡川伸出手——算了，不是慧眼又怎樣。
“打不到車了。”柏鏡川唰地收了傘，一把攏住姜幻迎上剛好進站的公交車。車門太窄兩個人在同一件大衣裏，橫著進卡在門上，順著進兩個人都緊張，誰都沒能邁上車。柏鏡川握著傘隔著大衣摟緊了姜幻的腰，一把把她提上了公交車，姜幻在大衣裏都看見了司機嫌棄地閉上了眼睛。
姜幻真沒想到自己平時鍛煉身體每塊肌肉都練得很好，能在跟柏鏡川一起上車時分不清方向還腳底打滑；被抱著腰拎上車，衛衣上躥露了半個腰，臉在懷裏刷地紅了，心能跳得這麽快……沒想到，真沒想到。
身上溫度分配很不合理，臉通紅手指卻冰涼，膝蓋往下冷得沒有知覺，貼著姜幻的部分卻十分溫暖，讓人不想離開。她半截腰露在外面，雖然被風衣擋著還是動一動就漏風，現在調整肯定會讓姜幻以為她介意被摟著，難得的動作可能就結束了。她輕輕地挪了挪，姜幻手臂收緊，正好擋在了漏風的位置，她長出了口氣，窗外的影子落在她眼前，樹影落在姜幻手指上，仿佛手背和手指在捕捉樹葉圖案的蕾絲花紋。
“大衣……很暖和。”
“那就閉上眼睛多躺一會兒。”
“即使我們的終點不一樣？”
“可以暫時為你修改終點。”
姜幻笑了，氣息噴在襯衫上微微有點熱，柏鏡川感受到了那一小塊溫熱，懷抱裏的女孩說，所以終點還是不一樣的，你還真是連暫時的欺騙都不願意啊。
“如果真的不同路，沒有必要麻痹你獲得信任。”
“嗯。所以住在我隔壁，也是暫時為我修改終點嗎。”
還沒有住在你家隔壁——但柏鏡川說不出口。他剛來時就下定決心去掉人設，絕對不會住在這個綁定攻略對象的隔壁，是他的準則。
李博德是為了修正人工智能的感情而存在的，這點目標的確不會動搖；但帶有回甘的心痛的確令他有些上癮，摟著女孩在懷裏聽他呢喃，公交車走走停停，他也有種錯覺：一直在路上相互依偎是件值得停駐的事情。如果能讀到姜幻的心，他很想知道姜幻是期待還是厭倦，但唯獨姜幻的心不可捉摸，令他更像看到薄紗後藏著的答案。這也許可以叫做……著迷。想到這個詞時，柏鏡川自己也嚇了一跳。
“怎麽不說話，我還在等你回答，不許說謊，也不能敷衍。”姜幻伸出手戳了戳姜幻，隔著大衣感受到的力道很輕，足夠拉他回神。
“不必非要等我的答案，你可以隨時依靠我。我的終點很遠，旅途可能也很短暫，和你同路是我的幸運，這是我的真心話。”
說完了卻沒有聽到回答。姜幻躲在大衣裏抓緊了他襯衫的一角，以一種極其依賴的方式睡著了。她是帶著很多悲傷的秘密活著的人，身邊也沒有其他人陪伴，也許是獨身在大城市打拼的年輕人的常態。懷裏一陣溫熱，柏鏡川又想起了萬神之境對他說過的話——人的感情就是因為付出時得到了回饋才會令人執迷的。這份回饋他感受到了，被依賴，被牽動，沈浸在其中，仿佛味蕾中急需糖分的部位被及時安撫，劑量不多不少，剛好成癮。
「姜幻對你的好感度+50。任務 1-8 完成，Lv 22 升至 Lv 24，肌力+3%，金幣+20000，掉落道具匣*1。你已經連續做滿五次好感度任務，可以選擇住在姜幻的隔壁，也可以繼續挑戰五次的十次兌換市中心豪華住所。是否選擇？」
眼下這個不重要。李博德打開 MENU 在道具匣中搜索，骰子冒了出來：“李博德，我發現，你的任務都是在並不想做的狀態下完成的。”
“都太刻意了，我去努力做任務只會適得其反。”
“這難道不是恰恰證明你很懂得愛嗎。”
“不，但我決定暫時放棄研究人類情感的宏偉任務，專心先做《熱戀大陸》的制作人。”
“哦？李博德，你吃錯藥啦？早日滿級摘掉人設不是你最大的目標嗎？難道你要變成打工人？你甘心嗎？你可是魔蕪城的執行官啊！”
“我的忍耐到限度了。現實世界看似不錯，實際上第一天來，我就有種不適的感覺，我說不上。魔蕪城的制度是明顯的，剝削壓迫都寫在制度規則裏，矛盾也明顯。但這裏經常凝視，男性的生活比女性的更好過，女性居住的環境不安全，工作因為各種刻板條款被牽制，即便進入親密關系也不能放下心來，看似生活都很平穩，但他們連被真心對待的機會都沒有。在這樣的環境裏，女性也會相互傾軋，排擠，無意識地讓他人不愉快，遇到樣貌尚可的異性就會性緣腦，這應該都是沒有被平等對待造成的。《熱戀大陸》是全女性制作組，用戶面向的正是女性，我要在這個隨機選擇的職位試試，我能做到多少。”
“李博德，不愧是你，我就知道女創作者做出的男人，和其他‘男人’是兩回事！”
柏鏡川沒回答，只找到了升級時獲得的刪除機會。他將惡評一一圈入刪除範圍，尤其是針對文案差的內容。至於持續發帖的那個賬號，他直接把賬號圈進了刪除。賬號背後的人也許需要更徹底的方式才能更改她的觀念，他暫時不願意左右他人的人生。
刪除之後，他的處理指尖停留在了仁武路的視頻。
很多群都流傳著這段鬼畜又浪漫的視頻，無一例外繞開了他。他並不需要讓下屬轉給他這段視頻，只要進入 MENU，視像中會自動播放，還可以把難聽的洗腦音樂和字幕刪掉，只可惜那位酒吧老板不能從畫面刪除。姜幻走在旁邊左腳不小心絆倒右腳，還在扶著他的背，彎著腰怕他磕到，過完馬路他歪倒了，是被她捧著臉到店門口的。這種被關心的感覺……很奇妙。尤其他當時失去知覺，視頻是他知道這件事的唯一的寶貴途徑。
但姜幻因為惡評和流言蜚語而失神的樣子久久不能揮散，他作為執行官最該做的就是不留情面為了解決心靈痛楚。
「決定使用清除道具？請註意，道具只有一個，請妥善使用。」
「已為您找到所有是否確認清除這段視頻記錄？整個網絡將不會再出現這段影像。」
「您是否使用眼睛的錄制功能將此段視頻自己保存？」
不能因為自己讓別人遭受流言蜚語，這是執行官李博德的生存準則；以及別人都不能看而自己珍藏並不公平。當然心裏冒出了酸澀，這還是第一次。當然，並不影響柏鏡川按下“確認刪除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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執行官李博德看過的人生履歷和犯罪記錄足夠多了，姜幻的過去他了解甚少，現在治標不治本也足夠令他焦躁。
骰子出現得很及時：“之前掉落的膠卷你一直都還沒看。”
“什麽？”柏鏡川調出視像，在 MENU 找到背包，裏面果然有 20 個同顏色的碎片： “這是掉落的影像膠卷？”
“沒錯，你現在有 20 個碎片，都是之前做任務攢下來的，現在是可以使用觀看的時候了。”
不知道為什麽，這種意外發現背包裏還有點東西沒探索的感覺不亞於天上掉餡餅，資源擺在那沒開的感覺令人狂喜，這麽低的級別竟然還有東西可以看。但打開前彈出的文字屬實令他憤怒——“點擊確認合成需支付五萬金幣？”
“對，合成是需要付錢的。”
“……還真是萬神之境賺的萬神之境花，一分都別想帶回家。”
“醒醒，你還沒有家。”
那不還是怪你們！柏鏡川看著 MENU 嘆了口氣：“這怎麽又肝又氪的？”
“你可以不花金幣，也不看這個影像，反正後面好會有別的東西等你開啟，對姜幻旁敲側擊也早晚都會知道。”
“你說這個不就是為了誘惑我氪金。”至少先讓他看完影像。
第一幕拉開是個少女時期姜幻偷偷買了二次元貼紙，藏在舊電腦桌的鍵盤那一層，每寫完一點作業就會翻出來看看，漫畫貼紙是魔卡少女櫻和反叛的魯魯修，大概是那個年代最流行的。她還買了《NANA》的漫畫，反反覆覆盯著本城蓮和大崎娜娜的劇情觀看，盯著娜娜癡迷的表情發呆。他記下了幾個漫畫的名字，準備慢慢研究這些漫畫都講了什麽內容。
但看起來本城蓮不像是什麽好男人，柏鏡川不屑，只打開了第二個碎片。是姜幻在打電話和人爭論，項目遲遲不上線，她努力勸誘電話另一邊的人相信虛擬的戀人絕對存在，另一側半信半疑，但似乎也在等正式上線，單純不想讓姜幻美夢落空。姜幻握著手機在說：“媽媽你就相信我一次，我做的東西肯定是有價值的，你可是培養出了我這麽優秀的女兒，再信我一次……哎呀我不談男朋友，我只喜歡自己創造出來的男主……”
第三幕吸引了他的註意。姜幻在深夜接到爸爸的電話，對面似乎很輕松地說起媽媽需要手術。過了兩天的下午，爸爸打來電話需要她回家，姜幻鎮定地收拾行李，表情卻變得蒼白。她坐上機場的捷運還在發消息：“希望這次媽媽沒事，請假一段時間照顧好我再回來，總之絕對不能讓制作人開除我”，坐在積分兌換的貴賓廳裏，面前的服務員唰地打破了搪瓷碗。姜幻的眼神黯然下來，直到下了飛機再次接到電話，她失神地坐上親戚的車，全程沒有說一句話。牛鬼蛇神的音樂伴著哀樂此起彼伏，姜幻麻木地被追著做很多冗雜的手續，眼睛的光消失了，頭發潦草枯黃地梳在腦後，往常滿滿的鬥志松下來，等在殯葬處理的門外，陰郁的天氣有烏鴉一直在叫。有男人出來說：“女的啊？你找個你們家男人過來，女人不能鏟骨灰的。自己裝進骨灰盒然後拿鑰匙來寄存處找我。你先去找個男的……”
姜幻的臉和懷裏抱著的黑白照片很像，柏鏡川聽出了封建習俗的微妙。他並沒有關於父母的記憶，人設中只有父母雙亡，但他對這個印象少之又少。但光是看著姜幻抱著照片發呆的樣子，他已經足夠理解這是怎樣的重創，快到彈簧壓到底，還沒反應過來。
第四節依舊是姜幻在二次元商場買扭蛋和周邊，但一個人買東西，她總是忘記掃碼。三十塊錢一次的扭蛋買了拆開，她畏縮的樣子和往常在公司鬥志滿滿的樣子不同，像是難得有了個機會可以全方位放松，讓脆弱埋在重覆播放的卡通音樂裏。人總會有落寞的時候，但這樣的空洞像是心上掏開了巨大的窟窿，會在後半生不停地淋濕，很難恢覆曾經有後盾的底氣。
「你已全部觀看完姜幻的四節影像故事，掉落道具匣*2，金幣 5000，許願券*3。」
韓風蕭索，看完影片的柏鏡川看到剛剛從公司出來的姜幻，快步走了過去。公司的大屏幕上還滾動播放著其他游戲的 VCR，流光映在柏鏡川身上，和遠處走出影子的姜幻仿佛處在不同次元。骰子有點困惑：“李博德，我提醒你，你還有任務在身，執行官難道不該專註任務努力升級嗎。”
“執行官在這個世界沒有一點作用。但我作為制作人，至少不該讓她受傷。”
姜幻回過頭看到柏鏡川，還是同樣的西裝，但氣質沒有之前那麽跋扈，反而有些惹人憐愛。但他還是忍不住吐槽：“柏老師，西裝直接還有好多種可以穿，沒必要同款買這麽多。”
還不是因為錢花在了你身上。柏鏡川沒說，但姜幻心不在焉，問他：“柏老師，你有留下過遺憾的時候嗎？”
“很少。”柏鏡川思考著，拿掉人設算未竟的心願。
“我曾經有過沒收到的信息，大概兩年前？是我很重要的人，看到對話框裏的撤回我也沒有放在心上，沒想到那是我收到的有關於她的最後一條消息。她撤回了最後一條消息，我至今也不知道她發出了什麽，但肯定是不想讓我知道的話，覺得我會不喜歡，或者承受不了。”
他突然想起了之前攔截短信的任務。那次的短信是實時攔截，所以她截下的和姜幻並沒有關系，而且他的攔截是在信號傳輸中直接消失，和撤回不一樣。但她在乎的人主動撤回的短信成為她的遺憾，而且她一直在思考那條撤回的信息是什麽。姜幻擡起頭，屋檐大顆的雨滴落在鼻尖上，彈得她閉緊了眼睛。她似乎在被雨的突襲逗笑，但眼底的悲傷還沒來得及完全隱藏，整個人都在雨霧中——那條撤回的短信是雨霧的一部分，失去了重要的人之後，她一直在淋雨。
“稍等我一下。”
“什麽意思？”
不打傘的李博德走進便利店拿了一把透明的傘。為數不多需要保持形象時他會帶傘，魔蕪城的霓虹燈是傘最合適的花紋，現在撐在姜幻的頭頂，傘外是模糊的黃色梧桐，有一種少女夢境的感覺。
“這把傘也許沒什麽分量，並不值錢。我也沒有撐傘的習慣，但你心裏的雨……我希望現在這把傘能夠讓現在的雨不淋在你身上，哪怕是一瞬間有人相伴，至少讓這場永遠都不停止的雨暫時停下來吧。”
“餵，也不用……”
“之前你借過我衣服，現在算我借給你。”
“那你把衣服脫下來。”姜幻回得十分直接。
“……我也會冷。”
“你還真耿直啊。”
“畢竟我是人。”柏鏡川嘆了口氣，凍壞了失靈了撂在路上做白雪王子的事，他沒臉再做一次。傘容下兩個人些許擁擠，柏鏡川肩膀連同耳朵都露在外面，雨從頭發順著耳朵流進衣襟，他沒在意。姜幻說，上海的雨季很長，基本上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會下雨，也算是應景了。嘴上說著這句話卻又悄悄地挪了腳步，靠得離柏鏡川更近了點，對甜點的癮突然來了，燒得柏鏡川心智錯亂——肯定是甜點的錯。他悄悄地扭頭看了姜幻——黃色的發梢雖然看著不太健康，但頭頂的黑發很亮，俯視起來反倒像是一種流行的染色。睫毛很長，鼻子上有顆痣，近看的姜幻很耐看，尤其是那股被風吹透了也站得很穩的生命力。想到這兒他有點惱火，不要好奇，只是站得很近，換個女人站在身邊，他慧眼識珠也會發現優點，這不是獨特的……等一下，他是不是鼻息吹到她耳朵了？盯得有點久！
在姜幻裝作看打車軟件想要挪開之前，柏鏡川伸出手——算了，不是慧眼又怎樣。
“打不到車了。”柏鏡川唰地收了傘，一把攏住姜幻迎上剛好進站的公交車。車門太窄兩個人在同一件大衣裏，橫著進卡在門上，順著進兩個人都緊張，誰都沒能邁上車。柏鏡川握著傘隔著大衣摟緊了姜幻的腰，一把把她提上了公交車，姜幻在大衣裏都看見了司機嫌棄地閉上了眼睛。
姜幻真沒想到自己平時鍛煉身體每塊肌肉都練得很好，能在跟柏鏡川一起上車時分不清方向還腳底打滑；被抱著腰拎上車，衛衣上躥露了半個腰，臉在懷裏刷地紅了，心能跳得這麽快……沒想到，真沒想到。
身上溫度分配很不合理，臉通紅手指卻冰涼，膝蓋往下冷得沒有知覺，貼著姜幻的部分卻十分溫暖，讓人不想離開。她半截腰露在外面，雖然被風衣擋著還是動一動就漏風，現在調整肯定會讓姜幻以為她介意被摟著，難得的動作可能就結束了。她輕輕地挪了挪，姜幻手臂收緊，正好擋在了漏風的位置，她長出了口氣，窗外的影子落在她眼前，樹影落在姜幻手指上，仿佛手背和手指在捕捉樹葉圖案的蕾絲花紋。
“大衣……很暖和。”
“那就閉上眼睛多躺一會兒。”
“即使我們的終點不一樣？”
“可以暫時為你修改終點。”
姜幻笑了，氣息噴在襯衫上微微有點熱，柏鏡川感受到了那一小塊溫熱，懷抱裏的女孩說，所以終點還是不一樣的，你還真是連暫時的欺騙都不願意啊。
“如果真的不同路，沒有必要麻痹你獲得信任。”
“嗯。所以住在我隔壁，也是暫時為我修改終點嗎。”
還沒有住在你家隔壁——但柏鏡川說不出口。他剛來時就下定決心去掉人設，絕對不會住在這個綁定攻略對象的隔壁，是他的準則。
李博德是為了修正人工智能的感情而存在的，這點目標的確不會動搖；但帶有回甘的心痛的確令他有些上癮，摟著女孩在懷裏聽他呢喃，公交車走走停停，他也有種錯覺：一直在路上相互依偎是件值得停駐的事情。如果能讀到姜幻的心，他很想知道姜幻是期待還是厭倦，但唯獨姜幻的心不可捉摸，令他更像看到薄紗後藏著的答案。這也許可以叫做……著迷。想到這個詞時，柏鏡川自己也嚇了一跳。
“怎麽不說話，我還在等你回答，不許說謊，也不能敷衍。”姜幻伸出手戳了戳姜幻，隔著大衣感受到的力道很輕，足夠拉他回神。
“不必非要等我的答案，你可以隨時依靠我。我的終點很遠，旅途可能也很短暫，和你同路是我的幸運，這是我的真心話。”
說完了卻沒有聽到回答。姜幻躲在大衣裏抓緊了他襯衫的一角，以一種極其依賴的方式睡著了。她是帶著很多悲傷的秘密活著的人，身邊也沒有其他人陪伴，也許是獨身在大城市打拼的年輕人的常態。懷裏一陣溫熱，柏鏡川又想起了萬神之境對他說過的話——人的感情就是因為付出時得到了回饋才會令人執迷的。這份回饋他感受到了，被依賴，被牽動，沈浸在其中，仿佛味蕾中急需糖分的部位被及時安撫，劑量不多不少，剛好成癮。
「姜幻對你的好感度+50。任務 1-8 完成，Lv 22 升至 Lv 24，肌力+3%，金幣+20000，掉落道具匣*1。你已經連續做滿五次好感度任務，可以選擇住在姜幻的隔壁，也可以繼續挑戰五次的十次兌換市中心豪華住所。是否選擇？」
眼下這個不重要。李博德打開 MENU 在道具匣中搜索，骰子冒了出來：“李博德，我發現，你的任務都是在並不想做的狀態下完成的。”
“都太刻意了，我去努力做任務只會適得其反。”
“這難道不是恰恰證明你很懂得愛嗎。”
“不，但我決定暫時放棄研究人類情感的宏偉任務，專心先做《熱戀大陸》的制作人。”
“哦？李博德，你吃錯藥啦？早日滿級摘掉人設不是你最大的目標嗎？難道你要變成打工人？你甘心嗎？你可是魔蕪城的執行官啊！”
“我的忍耐到限度了。現實世界看似不錯，實際上第一天來，我就有種不適的感覺，我說不上。魔蕪城的制度是明顯的，剝削壓迫都寫在制度規則裏，矛盾也明顯。但這裏經常凝視，男性的生活比女性的更好過，女性居住的環境不安全，工作因為各種刻板條款被牽制，即便進入親密關系也不能放下心來，看似生活都很平穩，但他們連被真心對待的機會都沒有。在這樣的環境裏，女性也會相互傾軋，排擠，無意識地讓他人不愉快，遇到樣貌尚可的異性就會性緣腦，這應該都是沒有被平等對待造成的。《熱戀大陸》是全女性制作組，用戶面向的正是女性，我要在這個隨機選擇的職位試試，我能做到多少。”
“李博德，不愧是你，我就知道女創作者做出的男人，和其他‘男人’是兩回事！”
柏鏡川沒回答，只找到了升級時獲得的刪除機會。他將惡評一一圈入刪除範圍，尤其是針對文案差的內容。至於持續發帖的那個賬號，他直接把賬號圈進了刪除。賬號背後的人也許需要更徹底的方式才能更改她的觀念，他暫時不願意左右他人的人生。
刪除之後，他的處理指尖停留在了仁武路的視頻。
很多群都流傳著這段鬼畜又浪漫的視頻，無一例外繞開了他。他並不需要讓下屬轉給他這段視頻，只要進入 MENU，視像中會自動播放，還可以把難聽的洗腦音樂和字幕刪掉，只可惜那位酒吧老板不能從畫面刪除。姜幻走在旁邊左腳不小心絆倒右腳，還在扶著他的背，彎著腰怕他磕到，過完馬路他歪倒了，是被她捧著臉到店門口的。這種被關心的感覺……很奇妙。尤其他當時失去知覺，視頻是他知道這件事的唯一的寶貴途徑。
但姜幻因為惡評和流言蜚語而失神的樣子久久不能揮散，他作為執行官最該做的就是不留情面為了解決心靈痛楚。
「決定使用清除道具？請註意，道具只有一個，請妥善使用。」
「已為您找到所有是否確認清除這段視頻記錄？整個網絡將不會再出現這段影像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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